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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就这么口头说一说,再摆几桌酒,结一屋的红绸?”陆铭章声音加重,“儿戏吗?”
冯牧之一噎,他才反应过来,陆铭章和戴缨的家人皆不在身边,他们如今不过是暂居于罗扶。
陆铭章并不想同这人说太多,他先时说的那句“学生来问陆相公讨个人”“大人并非她的良人”这些话既冒犯又可笑至极。
然而,他后来说的那些话却让他沉默了。
他说,他家中世代经营着一家书院,双亲是和善之人,最重要的是,他能给她稳定的生活。
在陆铭章遇袭之初,他曾懊悔,悔自己不该因着私欲把她逼进那条雨巷,悔自己冷眼看她挣扎,悔他明知道她跟了自己要面对怎样的危境。
她初进陆府,明面上是他母亲派人接她过府,其实这里面有他的意思。
后来,她进了府,在老夫人面前迎奉讨巧,在府中左右逢源,他看出了她的心思,不过是为了博取老夫人的怜惜,为她指一门好亲事。
那个时候,他为什么没有如她所愿,该给她指一门合配的亲事,
他没有,他告诉自己,可以护她周全,就是从前在“嘉木堂”那样,她坐在柜台里玩,坐在他的身边,哪怕再忙,他也可以分出精神看护好她。
遇袭后,有一瞬间,他是真的恨自己,满脑子思考的不是自己的处境,和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,而是他要怎样安置她。
眼下,冯牧之在他面前自道家世,教书育人,不涉足朝堂,族亲和睦,并承诺能给她一个正妻名分,此生唯她一人。
先不论他这话的真实性,陆铭章思忖着,就算这些话句句属实,他愿意将戴缨托付出去吗?
“陆大人……”
冯牧之再次开口,这一次,他放弃了耗时一夜组织的无懈可击的说辞,而是缓下语调,诚恳道,“学生并不怀疑大人对缨娘的情意,只是……您若真的爱她,护她,就该替她着想,而非让她像浮萍一般,无根系地飘荡。”
……
戴缨坐于窗下,桌上摆着两碟小果儿,还有一炉香,她一手贴在小烘炉上,一手翻着话本子。
厨娘的女儿秀秀坐在她的对面,拿着盘里的青果脯吃,这果脯还是上次归雁和小丫头在院里剔了核,经过晾晒,制成果干,撒了糖霜,一直存放到现在。
“娘子,你看的是什么书?”秀秀鼓着腮帮子问道,“总见你拿着它看,就这么好看?”
戴缨看得专注,一面翻动书页,一面说道:“也不是多好看,就是有些意思。”
秀秀拿一个青果脯塞到嘴里,蹭到戴缨身边,低眼往书上看去,看了一会儿,指说道:“这是夷越人。”
戴缨喜欢看这个话本的原因,就是它记录了许多异国事物,也不知真假,她就图一新奇,打发时间,眼下她正翻看到夷越这一篇。
“会识字?”
秀秀摇了摇头:“不会。”
戴缨看向书本上用线条描绘的简易小人儿,问道:“那你如何知道这是夷越人。”
秀秀嬉笑一声:“我猜的,听人说,夷越人的头发是卷的,像水波一样,这小人儿的头发就是波浪哩。”
戴缨笑着摇了摇头,这时,屋外响起厨娘的呼喊声。
“娘子,我得走了,我娘找我。”秀秀一咕噜下了榻,穿上布鞋,就要往屋外去,被戴缨拉住,“等等,不慌,你把这些果脯拿去吃。”
说着,连同整个盘递到秀秀手里。
秀秀把盘里的果脯倒在衣兜,道了谢,撒开腿跑了出去,小丫头没去一会儿,院子里响来错落的脚步声。
先是归雁的声音:“阿左哥,咱们明儿多备些菜,这个天也不易坏。”
接着是陈左应了一声“好”。
陈左的屋室就在戴缨院子隔壁,归雁作为戴缨的丫头,自然随主人同住一个院落,随时好应候。
之后是归雁单一的脚步响到院中,再进到屋里。
戴缨往窗外看了一眼,问道:“大爷呢,怎么没见他?”
归雁执起案几上的壶,一面倒水,一面说道:“阿郎先走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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