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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后端坐的身影抬起头。他并不特别魁梧,一身常服,眉眼间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穿透力,仿佛能洞悉人心最深处的角落。那便是孙讨虏,江东之主孙权。他目光扫过我,没有轻视,亦无过分热切,只如深潭静水。
“徐盛?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送入耳中,“闻你乡里间素有勇名,曾以孤身逐盗,保得一方平安。今日一见……”他略作停顿,目光在我紧握刀柄的手上停留了一瞬。我心中猛地一凛,那瞬间的狼狈与用力过度的僵硬,想必已落入他眼中。掌心渗出的冷汗,恐怕已将那粗糙的刀柄浸得更滑腻了几分。
他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,像是看透了我强装的镇定下那份布衣初入高门的局促,随即朗声道:“……胆气绝伦,果然名不虚传!”
“胆气绝伦”四字入耳,如滚烫的烙铁,烫得我脸上阵阵发烫。胸腔里那颗心,擂鼓般狂跳起来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这赞誉于我此刻的窘迫,不啻天壤之别。我深深吸了口气,那冰冷的空气混合着府邸内沉香的余味,压下喉头的干涩,将头颅埋得更低:“盛,乡野粗鄙之人,唯有一腔血勇,愿效犬马之劳,追随将军,卫我江东!”话语出口,带着豁出去的决绝,也带着孤注一掷的赌性。
孙权微微颔首,目光深邃,不再多言。那一刻,我模糊地意识到,脚下这冰冷光滑的青石板路,或许便是我这微贱之躯所能攀附的唯一阶梯。江东……这两个字,从此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山川地理,它沉甸甸地压在了我的肩头,与这把卷刃的旧刀一起,成了我徐盛此生的烙印。
建安十八年,濡须口。隆冬腊月,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,裹挟着坚硬的雪粒,狠狠地抽打在脸上、手上,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传来刀割般的剧痛。濡须水奔腾咆哮,撞击着两岸嶙峋的礁石,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,更添肃杀。对岸,曹营灯火如星海,连绵不绝,几乎将半壁夜空点燃。营盘依山傍水,壁垒森严,刁斗森严的梆子声隔着宽阔的江面传来,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。那灯火,那声响,汇聚成一股无形的、令人窒息的庞然巨物,沉沉压在濡须坞垒之上。
中军大帐内,油灯的火苗被门缝灌入的冷风扯得忽明忽灭。主公孙权端坐主位,面容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异常凝重。帐下诸将,程普、黄盖、韩当、周泰……这些早已威震江东的名字,此刻也沉默着,眉头深锁。帐内弥漫着焦灼的气息,几乎凝滞。曹军势大,连营百里,铁桶般围困濡须。强攻?无异于以卵击石。固守?粮道被截,又能撑得几时?
死一般的寂静中,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星,在我胸中猛地爆开。这念头如此疯狂,如此不计后果,以至于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试图用疼痛来确认这并非幻觉。心跳如雷,撞击着耳膜。
“主公!”我的声音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,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嘶哑和决绝,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灯火的跳跃都显得格外刺目。我感受到那些目光的重量,有惊愕,有审视,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。喉头滚动了一下,我用尽全力,压下那份几乎要冲破喉咙的颤抖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盛,愿领死士百人,趁此风雪弥天之机,夜袭曹营水寨!”
话音落下,帐内死寂更甚。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在帐外屏息了一瞬。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。片刻后,是程普老将军低沉的声音打破沉默:“徐文向!此非儿戏!百骑闯营,无异于飞蛾投火!曹营刁斗森严,岂容你轻易靠近?”他的质疑如同冰冷的江水,兜头浇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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