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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节:运河血
河岸的淤泥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色,像是被血水浸透了千百年。高小三赤脚踩进去时,被底下尖锐的蚌壳划破了脚趾。他踉跄着扶住运土车,车辕上干涸的血渍蹭了他满手——三天前,拉车的驴子累死在坡道上,监工当场剁下驴头说要给大伙加餐,最后啃到骨头的却是拴着铁链的猎犬。
"磨蹭什么!"鞭子抽在背上的力道比从前轻了些。高小三知道不是监工发了善心,是去年冬天冻死的民夫太多,连牛皮鞭都凑不齐了。他弯腰把箩筐里的湿土扣进河道,泥浆里突然浮出半片头盖骨,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他笑。
"老哥,搭把手。"斜刺里伸来一只枯树枝似的手。高小三抬头,看见个包着破布头巾的老妇,背上压的土筐几乎要把她折成两截。这已经是运河工地上常见的景象——男丁死得太多,官府连五十岁的寡妇都抓来了。
正午的日头毒得像在熬油。高小三蹲在芦席棚下啃麸饼时,看见新来的少年在数手指头。"二十五天。"少年把开裂的指甲咬得咯咯响,"我爹说干满三十天就能回家割麦子。"
旁边磨石锁的老囚犯嗤笑一声:"我大业二年进来时也这么想。"少年还要追问,河堤上突然炸开哭嚎。几个民夫用草席裹着具尸体往下跑,监工在后面踹了一脚:"扔河里就行,别耽误挖土!"
那具苍白的躯体在入水时翻了个面。高小三看清了,是今早跟他一起夯土的陈二,因为偷喝泥浆水被抽了二十鞭子。尸体顺着浑黄的河水漂远,在拐弯处被木桩卡住,远远望去像片破烂的帆。
夜里下起冷雨。高小三蜷在漏风的草棚里,听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。有人往火堆里添了把湿柴,呛人的烟雾中忽然响起嘶哑的调子:"二月里呀龙抬头,娘子河边洗红绸……"
唱曲的是个瞎眼老汉,据说以前在江都酒肆弹琵琶。破锣嗓子渐渐低下去时,高小三摸到贴身衣袋里的平安结——结子早被汗渍浸得发黑,却还留着阿芸头发上的桂花油香。
河岸的野蓟花开出紫花那天,高小三在运土路上捡到只断翅的蜻蜓。他想起离家那年,狗儿举着竹竿追蜻蜓摔进田埂,阿芸用艾草灰给他止血。如今蜻蜓的碧绿翅膀在他掌心颤动,像极了儿子当初攥着的半片青瓷碗。
"快看!闸口渗水了!"不知谁喊了一声。所有人扔下箩筐往高处跑,监工挥着刀也拦不住。高小三被人流裹着跌进灌木丛,再抬头时,整段新筑的河堤正像泡发的面饼般塌陷。混着人腿骨的泥浆喷涌而出,吞没了十几个正在打桩的民夫。有个年轻人半截身子露在外面,手指还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。
那天傍晚,伙夫破天荒往粥里撒了把盐。高小三捧着豁口的陶碗,听见两个书吏在苇丛后嘀咕:"......得再征三万民夫,不然赶不上圣驾南巡......"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吐出的血丝落在粥面上,开出一朵朵小小的梅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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