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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元十五年的临安城,梅雨季来得格外绵长。青石板路上的苔藓吸饱了雨水,踩上去滑腻得像陈年的阿胶。仪珏倚在醉仙居的雕花木窗前,指尖拨弄着琵琶弦上的红丝线,看楼下穿蓑衣的货郎担子在雨雾里晃成模糊的青灰色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琴弦绷断的脆响。
“阿姊的《水调歌头》怕是弹不下去了。”十三岁的菱歌抱着鎏金酒壶踉跄进来,鬓角沾着半片残红,“前几日教坊司新颁的律例,说咱们唱曲儿的不许用宫调,偏巧王学士点的正是黄钟宫。”
仪珏垂眸看着断弦在檀木琴面上打了个死结,想起去年元日在涌金门外看见的冰棱子,也是这样剔透的青白,风一吹就碎成满地晶莹。她伸手摘下发间那支点翠金步摇,簪头的珍珠在暮色里泛着冷光,这是去年中秋之夜,赵公子从苏堤春晓的画舫上掷来的定情物。
“把库房里的南吕调谱本找出来。”她用帕子擦了擦琴弦上的水渍,“王学士爱听《西厢记》,咱们改唱‘碧云天,黄花地’那一段。”菱歌应了一声,裙角扫过满地梨花瓣,忽然又回头,眼神亮晶晶的:“阿姊可听说了?今晨有个蒙古千户在钱塘门射死了三只白鹤,说是要取鹤血配药——”
“砰”地一声,紫檀木梳妆盒被仪珏推得滑出半尺。盒盖翻开,露出夹层里半卷残纸,那是咸淳十年她被卖入乐籍时,父亲藏在她鞋底的地契。纸上“临安府钱塘县正德里十三号”的字迹已被泪水洇成淡紫色,像春日里苏堤上开败的垂丝海棠。
戌时三刻,醉仙居的红灯笼次第亮起。仪珏踩着木阶下楼,腰间的双鱼银佩随步伐轻晃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楼下的胡琴已经拉起来了,奏的是新流行的《阿里郎》,弦音里带着塞北的苍凉,让她想起上个月见过的那个蒙古画师,那人袖口绣着的狼头纹样,和这琴声一样冷得刺骨。
“仪小娘子今日怎么换了素白襦裙?”靠门的茶博士端着铜壶笑,“可是知道张万户家的小公子要来?那厮昨儿还说要给您赎身呢。”仪珏垂眼避开他油腻的目光,眼角余光瞥见二楼雅间的竹帘动了动,露出半幅青衫,衣角绣着的缠枝莲纹样有些眼熟。
琴弦在指尖震颤,仪珏开口唱“自别后遥山隐隐”时,忽然听见雅间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。她抬头望去,只见竹帘被风掀起一角,露出个清瘦的身影,腰间挂着的羊脂玉坠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。那坠子她认得,七年前在太学外的茶寮里,曾见赵时杰握在掌心摩挲,说等他中了进士,就用这玉坠子换一对金鸳鸯。
“阿姊的魂儿叫谁勾去了?”菱歌端着果盘从后厨出来,见仪珏指尖发颤,连忙用手肘撞了撞她,“张万户家的小公子往台上撒了把碎银呢。”仪珏低头看着琴弦上跳跃的烛光,忽然想起咸淳九年的那个春日,她跟着父亲去玄妙观祈福,路上遇见卖糖人的老汉,父亲给她买了只蝴蝶形状的糖人,那糖人在阳光下也是这样闪着细碎的金光,可还没走到观门口就化了,黏得满手都是甜腻的浆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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