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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老爹是个木讷的手艺人,只会蹲在门槛上抽旱烟,烟锅里的火星明灭如泪。倒是隔壁纸扎铺的陈老汉叹了口气,说姑娘走得急,按城南的规矩,未出阁的女子不能进祖坟,得找个纸人作陪,免得在阴间被孤魂野鬼欺负。“纸人要照着生前模样扎,眉眼要像,衣裳要新,”陈老汉吧嗒着旱烟,“还得在头七夜里焚化,让纸人替她受往生路上的罪。”
文远不懂这些讲究,只记得绣娘入殓那日,陈老汉抱着个半人高的纸人来了。纸人穿着绣娘生前最爱的月白羽纱裙,头上戴着她亲手编的茉莉花环,可脸上的糊纸总有些歪斜,左眼尾还沾着点金粉,像滴未干的泪。绣娘的棺木停在堂屋中央,纸人就立在棺头,远远望去,倒像是她靠在那里打盹,随时会睁开眼说“文远,给我倒杯茶”。
头七前夜,文远守在灵堂,烛火在风里忽明忽暗。他盯着纸人发怔,突然听见细微的响动,像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。抬头时,只见纸人的头微微偏向一侧,原本死板的眼睛竟似有了水光,嘴角勾起的弧度,分明是绣娘惯常的浅笑。他猛地站起来,撞翻了身后的烛台,火舌窜上供桌,将纸人的裙摆烧出个焦洞。
“文远?”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落在他心间却重如千钧。纸人的嘴唇开合,眼尾的金粉随着动作簌簌掉落,露出底下淡青色的印记——那是绣娘左眼角的胎记,藏在睫毛底下,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看见。文远浑身发抖,伸手去碰纸人的脸,指尖触到的不是糊纸的粗糙,而是温凉的肌肤,指腹碾过那点金粉,露出下面浅红的皮肤,分明是活人独有的血色。
“是我,”纸人开口,声音带着久病后的沙哑,“那日我快咽气时,听见陈老汉在门外说话,说什么‘这姑娘生辰八字合该魂附纸人’,然后有团黑雾钻进我心口,再醒来就看见自己躺在棺材里,身子却变成了这副模样。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纸手,指尖轻轻划过胸前的并蒂莲刺绣,那是绣娘上个月刚给文远绣的香囊图案,“我怕吓着你,一直不敢动,直到刚才见你哭,实在忍不住……”
文远再也忍不住,将纸人抱进怀里,触手是纸糊的骨架,却有淡淡的茉莉香萦绕,像绣娘生前常抹的头油。纸人在他怀里颤抖,纸做的肩膀硌得他胸口发疼,可他顾不上这些,只反复说着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”,眼泪滴在纸人脸上,竟晕开淡淡的水痕,像是纸人也在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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