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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饭后,侯本福叫上积委会分管生活卫生的委员,又叫上锻造车间大组长、宝石车间大组长和彩灯车间大组长,几人一起来到监舍区,他们要在狱政科刘副科长带队突击检查之前提前做好自查自纠,以免被抓住什么不合格之处,监区监管改造工作会被扣分。
没有多余的话。一行五人,在空旷的、阳光暴晒得地面发烫的监内通道上,突兀地逆着人流,沉默地向监舍楼走去。他们的脚步不快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肃杀,引得路过的犯人纷纷侧目,又迅速低下头,加快脚步避开。
刚接近监舍楼入口,一股混合着劣质猪油膻气、隔夜剩菜酸腐味和廉价米饭蒸腾出的水汽的复杂气味,如同实质的屏障,猛地撞了上来,令人作呕。光线在楼梯拐角处骤然昏暗。楼梯下的阴影里,蜷缩着一个佝偻的身影——“老象皮”余游海。他整个人几乎要埋进一个硕大的、边缘坑坑洼洼的铝盆里,正贪婪地、近乎疯狂地扒拉着盆里的食物。油亮的汤汁沾满了他的手指、嘴角和囚服前襟。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响起,他像受惊的老鼠,猛地抬头。鼓囊囊塞满饭食的腮帮子瞬间撑得溜圆,松弛下垂的皮肉被挤压变形,一双浑浊的眼睛因惊恐而瞪得极大,几乎要从深陷的眼眶里凸出来,活脱脱一只被瞬间惊吓到鼓胀的河豚。
这副狼狈又滑稽的尊容,让侯本福身后几个平日里在犯人面前板着脸、颇有威势的“大人物”再也绷不住。“噗嗤——”、“嗬嗬…”几声压抑不住的笑声接连响起。连一向严肃的“竹竿”赵斌,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。
侯本福脸上没有任何笑意。他走近几步,目光锐利如刀,精准地扫过老象皮盆里的内容——油光锃亮,堆叠着三四样混杂的菜肴:几块肥腻的、带着明显牙印的红烧肉,几根蔫黄的青菜,还有几片沾着酱汁的豆腐干。这绝非普通犯人伙食的清淡寡水,分明是干部小灶餐桌上撤下来的残羹冷炙。在整个渡口桥监狱,能捞到这种干部剩菜的油水,对那些负责打扫办公室的“勤杂犯”来说,不啻于撞了大运。干部们偶尔兴之所至,或是从职工食堂“改善”一下,或是干脆从外面餐馆弄几个硬菜甚至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进来,在办公室里推杯换盏。杯盘狼藉之后留下的那点油星肉末,就是老象皮们碗里难得一见的、冒着油光的“盛宴”,是他们卑微世界里的一点“人上人”的滋味。
“你先吃。”侯本福开口,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,既不责备,也非鼓励,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。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楼梯口附近散落的烟头和几片碎纸屑,“吃完把环境卫生再过一遍,犄角旮旯都别放过。下午两点,狱政科刘副科长带队检查。”
老象皮被那目光看得一哆嗦,慌忙费力地将嘴里那口塞得满满当当的饭菜咽了下去,喉结艰难地滚动着,发出“咕咚”一声闷响。油腻的脸上立刻堆起那副深入骨髓的、近乎本能的谄媚笑容,黄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:“哎!哎!主任你放心!我老余吃完立马收拾!保证让刘矮子……呃,刘副科长,”他猛地意识到失言,赶紧改口,还心虚地左右瞥了瞥,“让他连根毛都挑不出来!一根毛都挑不出来!”他激动地拍着瘦骨嶙峋的胸脯保证,囚服上那片油渍的面积瞬间又扩大了一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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