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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北的乡愁是“大”的。
大平原上的雪一铺就是上百里,白得晃眼,白得让时间失去刻度。小时候站在院子里撒尿,一抬头,银河像被冻住的瀑布,星星是碎冰碴子,哗啦啦地悬在头顶。那时不懂什么叫渺小,只觉得天地太大,大到可以把自己随便丢在哪儿都行。如今挤在地铁里,被人群推来搡去,才后知后觉:原来当年随手一丢的,是整个可以放声大哭的童年。
乡愁也是“糙”的。
是冻梨表面那层黑黢黢的冰壳,啃一口,牙缝里全是冰碴,却甜得牙根发酸;是酸菜缸沿上结的淡黄色冰溜子,掰一段含在嘴里,先尝到盐卤的涩,再尝到白菜帮子发酵后的冲鼻酸劲儿。这些味道在精致的江南找不到替身。苏州的糕点太细,像怕惊扰谁似的,连桂花都要研成粉才肯撒在糯米上;而东北的黏豆包,非得裂开嘴露出豆馅才罢休,裂得理直气壮,像雪地里一脚踩进没膝盖的坑,溅起的雪粒子直接拍在脸上。
可最磨人的,是“静”。
东北的静不是江南的小桥流水,是零下三十度夜里,雪把电线压成弓,突然“啪”一声绷断的脆响;是清早推开门,雪地上只有一条野兔的脚印,从柴垛直通到月亮底下,像谁在夜里给月亮递了封信。如今我住在高楼里,楼下24小时便利店放着听不出年代的流行歌,那声音黏在耳膜上,撕都撕不掉。而家乡的静,是连狗都不肯叫的静,是呼出的哈气还没散开,就已经冻成冰晶的静——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咚,咚,像有人在空粮仓里敲糠筛子。
有时候,乡愁是“错位”的。
在超市冰柜里看见一排标着“东北粘玉米”的真空袋,拿起来捏一捏,玉米粒硬得像塑料。结账时收银员笑着说“这个煮出来很糯”,我点点头,却在心里摇头:它缺了霜打后的甜,缺了灶膛里柴火噼啪爆出的烟,缺了吃完把玉米棒子丢给鸡啄时,看它们歪着头争抢的乐子。这些缺口像漏风的窗缝,让记忆里的炉火怎么也烧不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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