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站在那扇熟悉的朱红色大门前,仰望着门楣上那方御笔亲题的“靖安侯府”匾额,顾山月只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沉沉地撞了一下。上一次立于此处,她还是那个需要小心周旋、甚至被安娇宁当众刁难的外客,而今日,身边站着殷切望着她的姑姑,她却是以这府邸真正主人血脉的身份归来。世事轮回,莫过于此。
安知微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,力道温和却带着不容退缩的坚定,领着她踏过了那道象征着身份与束缚的高高门槛。
府内景象与她记忆中来参加宴会时并无二致,依旧是那股子沉淀了百年的、不显山露水的底蕴。
沿廊的老桂与古槐在冬日里褪尽了绿叶,遒劲的枝桠如同铁画银钩,沉默地分割着灰蒙蒙的天空。廊下青砖的缝隙里,积着去岁未曾扫尽的枯叶,踩上去有细微的、碎裂的声响。地笼烧得依旧温吞,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木料的气息。
可此刻看在顾山月眼里,这一草一木,一砖一瓦,似乎都蒙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光晕——这里,曾是她亲生父母生活过的地方,或许,也曾有她蹒跚学步的痕迹。
正厅里,暖意融融,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,却似乎暖不化某些人眼底的审视与疏离。族中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以及侯府主要人物早已等候在此。
孙长峰率先迎了上来,脸上是无可挑剔的长辈的温和与激动。
他快步上前,竟伸出双手虚虚扶了顾山月一下,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怜惜与感慨,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:“好孩子!快让姑父看看!像,真像!早前怎么没注意到,这眉眼,同你姑姑年轻时的样子分明五分相像!”他仔细端详着,随即重重叹了口气,语气沉痛,“回来了就好,回来了就好啊!你都不知道,这些年,你姑姑日日以泪洗面,我这心里……也跟油煎似的!派出去的人一拨又一拨,大江南北,但凡有一点似是而非的消息,我都不敢放过!有一次听说南边有个女孩年纪相貌都对得上,我亲自带人赶去,山路难行,马都跑死了两匹,结果……唉,又是空欢喜一场!只觉得对不起大哥和嫂子的托付啊……”
他言辞恳切,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尽心尽力、饱受寻亲之苦的姑父形象,任谁听了都要动容。
族老们亦是纷纷附和,用袖口擦拭着眼角。要说在座哭泣的众人假意居多,但真心悲戚的也并非没有。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捶着腿,哑声道:“回来了就好……侯爷和夫人若是泉下有知,也能瞑目了。想起侯爷在时,每年族中祭田的收益,他总会多分润一成给咱们这些老家伙过活,说是族亲一体,荣辱与共……那时日子多松快啊!”旁边立刻有人接话,带着哭音:“夫人也是菩萨心肠!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惹了官司,若不是侯爷看在同族份上出面周旋,倾力相助,我们那一支早就散了!夫人还亲自送了银钱来,说‘孩子知错能改就好’……多好的人呐,怎么就……”他们怀念的不仅是兄嫂的仁厚,更是侯府在真正主人执掌下的那份安稳与体面,那是他们如今需要仰孙长峰鼻息时,再也寻不回的光景。思及此,那几分假意也掺进了真切的痛惜,厅内呜咽之声更重。
安娇宁站在母亲身侧,脸上维持着僵硬的、近乎完美的微笑,只是那微微扬起的下颚和紧紧绞着帕子、指节发白的手,泄露了她心底翻涌的不屑与嫉妒。安承、安旭两兄弟面色还算平静,站在父亲身后。只是安承的目光与顾山月平静无波的眼神一触,立刻想起宴会上她那番连消带打、让自己和妹妹吃了暗亏的伶牙俐齿,心头不由一紧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,隐隐觉得此女归来,侯府这潭水,恐怕要掀起更大的风浪。
顾山月对周遭或真或假的哭声与感慨并无太多触动,她的目光,早已越过众人,被正堂上方悬挂着的一幅画像牢牢吸引。
画上男女并肩而立,男子身着侯爵常服,俊朗儒雅,眉宇疏阔,自带一股清正轩昂之气,目光温和却隐含锐利;女子依偎在侧,云鬓杏眼,温婉秀丽,唇角含着一抹柔和的浅笑。顾山月的眉眼轮廓和挺秀的鼻梁,竟有六七分随了画中的父亲,而那唇形与脸型的流畅线条,又隐隐能看出母亲的影子。
这就是她的爹娘么?本该享尽天伦,却因她的失踪而英年早逝……一股混杂着陌生、酸楚与难以言喻亲近感的情绪堵在心口,沉甸甸的,让她喉头哽咽,久久无法言语。
安知微红着眼圈,亲自将三炷清香递到她手中,声音哽咽带着无限的怀念与悲伤:“琳琅,给你爹娘……磕个头吧。他们盼这一刻,盼了太久了。”
顾山月依言,俯身,郑重地跪拜下去。额头触及冰冷地面时,心中百感交集,万千思绪最终只化作一句无声的誓言:爹,娘,不孝女儿回来了……你们当年之事,女儿定会查个水落石出!
祭拜过后,族老们陆续告辞,说着“大小姐安心住下”之类的场面话。安娇宁几乎立刻便以身子不爽利为由,草草行了个礼,头也不回地走了,裙摆带起一阵不满的风。安承、安旭也随之默然离去。孙长峰亦拱手,言道衙门尚有公务亟待处理,又温言嘱咐了顾山月几句“缺什么只管跟你姑姑说”、“这里就是你的家”,便也转身离开。方才还显得“温情脉脉”、“人气十足”的正厅,转瞬便只剩下安知微、李嬷嬷以及几个心腹丫鬟,是这偌大侯府里,眼下唯一能感受到的、指向她的微弱暖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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